莫言、梁晓声、刘震云对话基层作家:我最敏感神经都与文学有关 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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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分享文学记忆 交流创作心得 提出中肯建议 ——中国作协“作家活动周•名家零距离”侧记 3月22日下午,中国作家协会“作家活动周•名家零距离”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 “到今天,热爱文学仍然是支撑我写作的根本动力。把对小说艺术入迷的状态,变成生命重要的组成部分,当作生命中一切,我最敏感神经都与文学有关。遇到类似的事件、句子、故事、面孔……我都会对它们产生文学的联想,将其转变成文学。”面对基层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莫言如是说。 中国作家协会“作家活动周•名家零距离”活动现场 3月22日下午,中国作家协会“作家活动周•名家零距离”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作家莫言、梁晓声、刘震云与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36位基层作家面对面交流,讲述创作经验、分享创作感悟。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宏森,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邱华栋、邓凯来到现场,与云端的网友一同聆听作家们的交流。活动由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施战军主持。 活动由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施战军主持。 每位作家都有他的文学故乡 “文学对于年轻人的感召力,文学梦想的力量之大,我很有体验。”面对来自基层的作家,莫言颇有感慨,他回想起当年在河北保定当兵时,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就躲在房间悄悄写作。当时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只能用笔一字一句把文章写到稿纸上。 那也是中国文学的火热年代,有文学梦的青年都梦想自己的作品印成铅字,发表在报刊上。莫言把写好的作品寄出后,便天天盼望送报纸的摩托车到来的声音。功夫不负苦心人,保定市文联主办的文学双月刊《莲池》的回信终于等到。这篇写新婚妻子在一个春雨霏霏的夜晚想念远在海岛驻守的丈夫的小说,修改后以《春夜雨霏霏》为题发表在1981年第5期《莲池》杂志上,成为莫言文学的起点。 这段经历让莫言对地方刊物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总往小刊物投稿,最后人家只能回信告知“别老给我们投啊,也投给《人民文学》试试”。回忆起这段有趣的经历,莫言既尴尬又有些感动。在挖空心思寻找写作素材,经过艰难摸索后,莫言突然发现从小生活的村庄才是写作最好的素材:每个认识的人都栩栩如生,都能写进小说。 这便是“高密东北乡”的诞生,以莫言的家乡为原型创造的文学地标,最早出现在发表于1985年《莽原》上的《秋水》中。莫言表示,“高密东北乡”是开放的概念,不是封闭的,世界上发生的人与事都可以“移植”到“高密东北乡”。“文学创作一切皆有可能,关键是让虚构的故事和人物让读者觉得可信。” 作家梁晓声在活动现场 “最初读的文学作品对后来文学理念的养成,非常重要。”梁晓声的文学记忆与家庭有关,那是母亲做活计时给孩子们讲的故事,是哥哥语文课本上闻一多、殷夫的诗,高尔基的小说……后来,他下乡到黑龙江兵团,在兵团里有机会经常聆听名家讲座,获得了更深一层的文学经验。 刘震云最初的文学记忆和大家一样,也是从小生活的只有70多口人的村子。那是一个黄河边上的小小村落,识字的人不多,却有悠久的历史,周边不少地域都曾发生历史上的著名事件。回看自己过去的作品,刘震云有时候会感到不好意思。其中既有写得好的地方,也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这些不好的地方不是当时没有写好,而是当时没有那个能力。”他说,“作品出现了问题,这就是写下一个作品的动力”。 文学即人学,阐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不管多大的作家,都是从读者、从业余的文学爱好者起步的。”在莫言看来,每位作家的成长之路都差不多,从文学的爱好者开始,读到喜欢的作品后开始跃跃欲试,先是模仿大作家,后来慢慢找到自己的风格。“这就像练书法,一笔一划地写,从古人的字帖里获得笔气。” 在莫言看来,文学之所以能跨语言、跨民族传播,被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人喜爱,原因在于文学表现了人类共同的价值观,传达了人类最普遍的感情。“艺术保持共性,又坚持个性;写人的普遍性,又发展民族性。艺术是个性与共性、普遍性和独特性的结合。” 复旦大学毕业后,梁晓声到北京电影制片厂进修,经常听老导演们聊电影人物,却没有想到接受了一场文学的洗礼。在老导演的口中,电影人物最重要。优秀电影的价值在于为银幕提供独特的人物形象,丰富电影艺术的人物画廊。虽然谈的都是电影,但梁晓声觉得文学同样如此,文学也是以人物为中心的艺术。以前他写小说,喜欢以讲故事为主,此后学会了先构想人物,再构思故事。“文学与戏剧、电影一样,重点还是人物,我接受文学即人学的理念。” “比起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结构更加重要,这需要智慧、创造力、哲学认知和格局。”刘震云更进一步,把文学的高度往更深的思想层次推升。他用鲁迅的作品来作说明:阿Q、孔乙己、祥林嫂……这些人物之所以栩栩如生,如此令人难忘,原因在于鲁迅写出了人的普遍性。“与鲁迅同时代的作家是从村里看世界,而鲁迅则是以世界来看村庄。” 刘震云表示,好的文学作品都有哲学性的思考,思想的力量支撑着文学的深度。这是有形之外的无形,更加重要。“文学对事件、人物、情感等思考不会像现实那样。”如他所说,“生活停止思考的地方,文学便开始了它的思考。如果文学的思考和现实的思考一致,大家就不看文学了”。 基层作家对话名作家:一场思想的碰撞 出生于湖北襄阳的范雨素现在北京做家政工,6年前因为一篇《我叫范雨素》爆红网络。今年1月,她推出了个人短篇小说集《久别重逢》。这次“名家面对面”,对她来说也像一次“久别重逢”,重新唤起她当年阅读刘震云小说《塔铺》时对里面各个小人物产生的共情,他们好似就生活在她的周围。她想知道,这些人物的原型现在都怎么样了。这是虚构作品对现实产生的变形,说明《塔铺》的人物已经走进了范雨素的内心,与她一同成长。 为此,她把2010年两张影响很大的照片作为对比说明。一张是重庆“棒棒”冉光辉,一张是“最美春运妈妈”巴木玉布木,两人在13年后都有了新的面貌。在范雨素看来,照片里的人只有一个未来,但文学里的人物却可以有千万个未来。如莫言所说,文学可以进行跨时空“移植”。刘震云对此回应道,续写前作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他也好奇自己作品里的人物现在怎么样了,但写出来有难度。他关注的是被世界遗忘的人,就像《温故1942》里饿死的难民,放在当时的世界格局中,死伤惨重,却没有受到关注。 尹喻的父亲是下乡的知青,因此她对梁晓声的作品特别有感触。她以近来颇为火热的人工智能ChatGPT为引子,向三位名作家提问:未来作家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吗?三人给她的答案都是一个“不”字。因为人工智能的创作基于已经存在的数据,没有感情,无法创新,目前来看,人工智能要产生像人一样独特的思维和认知,似乎还难以实现。梁晓声表示,不妨把这个忧虑留给下代。莫言则认为,人与人工智能的区别在于,人工智能不会犯错,但人会犯错。艺术的思维方式决定了艺术家被人工智能代替的可能性不大。 对梁晓声感到亲切的还有来自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可克达拉市文学艺术院的青年作家西洲。她想让有过兵团生活经验的梁晓声对在兵团写作的青年作家提些建议。梁晓声表示,兵团条件相对比较艰苦,大家总说兵团人为国家奉献了青春。在兵团写作的青年作家可以关注几代兵团人的历史故事,这是很好的素材。不过,建议先不写小说,而是从散文写起。散文文体自由,恰恰可以为写小说打好基础。 来自甘肃的诗人孙立本提到地域性的问题。他想知道,来自小地方的诗人在创作的时候,如何避免地域诗歌同质化的现象,写出具有高辨识性的诗歌。有叙事诗写作经验的莫言对此作了回答。他认为,叙事诗的好处在于可以跳跃,冲破束缚,“事件对于诗,就像给石头装饰上飘带,可以让飘带在风中飘扬”,由此生发出哲理深意。“很多诗很通俗,却包含很多真理,揭示出人生境界。就像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诗歌,写大自然,充满生机和向上的力量,既具有地方特色又不乏普遍性,让人感受到人自身强大的力量。这种超越描述的东西,让惠特曼的诗歌成为了文学史上的经典。”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小时的对话交流让“回家”的作家朋友意犹未尽,受益匪浅。正如施战军所言,三位名作家都以名作名著进入文学史,持续用新的力作丰富着新时代文学发展进程。大家怀着对他们作品的敬佩,对他们创作生涯的好奇之心,向他们提问,获得了宝贵的指点。在交流现场发生的许多共情、共感、共振的时刻,将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宝贵资料。 (摄影:王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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